@Secretmm
2025-02-02T06:57:05.00000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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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十七年昆仑风雪磨一剑,她劈开的何止棺椁?
凉州盐场锁链与血盐,扬州画舫毒丸混胭脂,金陵喜服从《璇玑图》炸出火兽,益州《女诫》浸透寡妇喉血。
当玉衡的冰魄剑又一次斩断铁枷时,盐场断腿少女已驯出苍狼,教坊司的黥面花魁织就暗网,宗族火场冲出的新娘正在熔炼女子连弩。
江湖说这是魔窟,她们称之为无枷之城。
此处血洗过的雪,比男人刀上的光更亮。
1
冰棱碎裂声惊醒玉衡时,天光未明。
顾寒衣的剑尖正悬在她咽喉三寸处。
十七年来每日如此。
玉衡翻身跃起,冰魄剑出鞘带起雪沫。
两剑相撞的脆响在山谷回荡,惊飞了寒鸦。
七招后,顾寒衣收剑入鞘。他鬓角霜色比昆仑雪更冷。
"明日下山。"玉衡握剑的手顿了顿。
剑柄缠着的旧布条浸透了血汗,边缘已磨出毛边。
"拂雪剑法第七式'千山暮',为何总在收势时偏斜半寸?"
"怕剑气震落崖边红梅。"
顾寒衣突然挥袖。劲风扫过,那株百年老梅轰然折断。
玉衡瞳孔骤缩,枝头积雪簌簌落在她发间。
"剑出无悔。"
玄铁剑鞘砸进雪地时,玉衡看清"斩枷"二字。
抬头时,崖边只剩飘摇的素色衣角。
2
驼铃声刺破戈壁的寂静时,玉衡的剑鞘微微发颤。
十七年昆仑练剑,她已学会听风辨音。
第三匹骆驼蹄声虚浮,重物压得它口吐白沫。
凉州城外三十里盐道上,十二匹白骆驼驮着鎏金棺椁缓缓前行。
棺面红漆剥落处露出青黑木纹,盐水从榫卯缝隙渗出,在黄沙地拖出蜿蜒的泪痕。
领头骆驼挂着"张"字铜牌,正是凉州第一盐商的标记
"张家又送新娘归乡了。"茶棚老汉递来粗陶碗,井水泛着咸涩。
玉衡瞥见老者虎口厚茧,那是常年拉盐绳磨出的印记。
凉州产井盐。
盐工从百丈深井汲出卤水,铁锅熬煮三日得粗盐。
朝廷颁盐引为凭,十斤盐兑一引,可抵赋税、换米粮。
女子若继承盐井,须缴双倍盐税;丧夫寡妇若百日不改嫁,则盐引充公。
"这月第三口棺材。"老汉用草根剔着牙缝,"都说新娘突发心疾暴亡。"
玉衡指腹抹过碗沿盐霜:"暴亡用合卺纹棺?"
鎏金棺椁上,双杯交缠的合卺纹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夫家仁厚,特许新娘带盐引陪葬。"老汉突然压低声音,"但送葬队从不往祖坟去,总绕道城西盐场……"
3
子时梆响,玉衡尾随驼队至城西盐场。
三十六口黑棺露天堆放,盐霜在棺面结成蛛网。
剑尖挑开第七口棺盖,嫁衣女尸双手交叠胸前。
玉衡掀开织锦袖口,内衬密密麻麻缝着盐引,拇指印在朱砂框里晕成血斑。
似乎有铁链声从盐井深处传来。
玉衡斩断井口三重铜锁,腐臭味扑面而来。
跛脚女子被铁链拴在井壁上,右腿伤口覆着发黑的盐粒。她脚边堆着成捆的竹简,墨迹被盐水洇成团团污渍。
"我叫阿芜。"女子嗓音嘶哑,"家父是西岭盐井的灶户。"
冰魄剑斩断铁链,阿芜跌进盐堆:"去年我带着盐引嫁入张家,洞房夜发现合卺酒里掺了蒙汗药。"她扯开衣襟,锁骨下刀疤纵横,"他们按着新娘手指过户盐引,再灌下哑药扔进盐井。"
月光透过井口铁栅,照亮井壁刻痕。
玉衡抚过那些歪斜的划痕,认出是女子们的姓氏和死亡日期。
最新一道刻痕旁粘着半张盐引,指印掐进纸纤维。
"留我性命,是因为我识文断字,要我伪造过户文书。"
阿芜踢开脚边木箱,露出成摞按着血指印的空白契书。
破风声骤响。玉衡旋身挥剑,七枚透骨钉钉入盐柱。
八名褐衣人持弯刀围上,刀刃刻着盐场标记。
"是盐狗子,专门监视盐场人员的。"阿芜滚向盐垛。
4
玉衡剑出如龙。
冰魄剑刺穿第一人膻中穴,回身削断两人脚筋。
第四人刀劈盐垛,漫天盐粒迷眼瞬间,她腾空踢碎对方喉骨。
这个间隙,阿芜抓起盐块砸向火把,爆燃的蓝焰中,有两人眼睛被灼,惨叫倒地。
"小心!",阿芜突然大叫。
只见最后两人竟扯开衣襟,胸前绑满火药。
玉衡甩出铁链缠住其脖颈,剑尖挑飞火折子。
爆炸气浪掀翻盐垛时,她护着阿芜滚进盐窟。
"他们不是盐狗子。"阿芜抠出刺客后牙毒囊,"死士齿间藏雷火弹,是官家手段。
四更天,玉衡在卤水池边磨剑。阿芜单腿蹦来,递上染血密函:"从刺客怀里摸的,刺史三日后要烧东仓,销毁旧账。"
"需活着的盐户作证。"
"东仓地窖关着六个新娘。"阿芜用盐粒在池边画图,"她们的田契被张家抵押,家人困在盐场做苦工。"
5
五更未至,刺史府前已堵满盐工。
玉衡将十二口血棺围成刑台,冰魄剑穿透张家家主右肩,将其钉在"明镜高悬"匾额下。
阿芜拖着断腿爬上鼓台,白麻丧衣猎猎作响:"庆隆三年,刺史强征西岭盐井,逼死灶户二十七人!"盐工们的锄头开始磕地。
"开棺!"人群爆出怒吼。
玉衡剑尖轻点,棺盖齐飞,女尸袖口盐引簌簌飘落。
新娘们指甲缝塞着带血皮肉,那是临死前抓挠凶手的证据。
刺史冲出府门时,阿芜吹响骨哨。
二十头瘦狼从街角窜出,颈圈铁牌刻着西岭印记。
"它们本是看守盐井的狼犬。"她抚摸头狼伤痕,"我偷养了两年。"
三名老盐工押着账房先生出现:"他招了!东仓地窖藏着抵押田契!"
玉衡的剑抵住刺史咽喉时,西北军铁骑恰好掠过街口。
统领瞥见狼群环伺的血契,突然勒马转向:"剿匪要紧!"
6
七日后,阿芜立于盐山祭台。狼群蹲守四方盐垛,
她抛给玉衡青铜狼符,"戴着它,西北千里盐道畅行无阻。"
玉衡望向重铸的盐场闸门。
曾经拴住阿芜的盐柱刻成界碑,上书"女子盐场,擅入者饲狼"。
"该动身了。"阿芜突然塞来盐袋,"扬州来的密使上月订了六百口红棺,说是要运'胭脂盐'。"
残阳染红盐山时,玉衡策马东去。
狼嚎声中,阿芜的喊话混着咸风追来,"扬州瘦马爱吃盐,当心美人皮下骨!"
怀中的密使函件露出半角,印着扬州"流芳阁"的烫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