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摊面

生活

今晚特别想吃面。

可能是因为四川的米饭太难吃，我对这边的面条感情一直很深。其实我小时候特别不爱吃面条，这和地域特点有关，东北人是真的不会做面条。在家里最常见的做法就是买来的手擀面用清水煮熟，然后用鸡蛋炒点葱花和大酱，拌着毫无味道和口感可言的面条吃。寡淡的面配上暗黑而齁咸的酱，满满一嘴都是违和感。家乡有古谚，“头伏饺子二伏面”，长这么大，就因为这传统佳肴“过水面条”，最恨的就是二伏天。平时自己在外面也很少去面馆，东北的面馆本来也不多，卖的也无非是“鸡汤手拉面”，12块钱一碗的加州牛肉面都可以在东北火这么多年。高中时候吃的那家青海人开的兰州拉面，就感觉已经是全新的境界，是面条中的新高度。

后来来到了四川，第一次吃到素椒杂酱面就像是发现了开普勒452B。干拌的面味道自然浓烈而醇厚，辣得爽但又不烧心不伤胃，面条的劲道和底料的丰腴融合地天衣无缝，贯彻了川菜一直以来的服务宗旨。我曾说我最舍不得川菜的三种，冒菜、土豆盐煎肉，还有就是素椒杂酱面。有一段时间一发不可收拾，吃遍了所有顺江的面馆，并且分辨的出各家素椒杂酱面味道上的差别。去年年末在学校附近实习，成都冬天的雨夜寒彻筋骨，每次下班之后都紧裹着棉袄，去旁边的一家宜宾面馆点上三两燃面。燃面较之素椒杂酱面，面条更劲道，底料更足，还有碎花生、生椒、麻椒等等广大四川人民喜闻乐见的食材，火力显然更旺。伴着川音浓厚的“吃啥子”和“好多钱”，一整盘燃面的麻与辣最终驱散了体内的寒冷，重新点燃生命之火。屏幕恢复彩色的我迎着冰冷的雨点，欢快地骑车回学校接着上张老师的射频电路课。

但是我今天吃的面和往常的不一样。

我晚饭之前还是纠结了好一阵：丁哥有点吃腻了，而且量太少；刘砂锅那蚊子太多太野，怕被叮成荔枝腿；老面馆还因为天润路施工与世隔绝着，想去吃估计得绕到犀浦立交桥。想起前几天发现龙湖夜市那边新开了家重庆面馆，似乎还立着“舌尖上的中国”这种奇怪姿势的牌坊。我决定奉行有面馆先去试试水的一贯作风。

其实我对龙湖夜市这边的馆子印象不怎么好，这个印象大概是今天中午开始的：挂着“永和豆浆”牌子的那家沙县大酒店，把我的炒米粉做成了炒河粉，这可是不可饶恕的原则性错误，好在味道说得过去，不然又要花钱买冰豆浆来消气了。今晚这家的面馆似乎并不是成都的款式，嗯，这边常见的面馆有两种，一种是川内传统的，有的打着乐山或者宜宾的旗号，还有就是这种写着重庆或者万州特色的。这家主打的并非牛肉面豌豆面或者素椒杂酱，而是听起来颇为接地气的摊摊面。这家店看起来很干净，并不是一家四川面馆该有的气质，价格也是一样的不应该，小碗十块，大碗十二，这样不是一家四川面馆该有的价格，我猜多半是门口那个牌坊的效应。看了下菜谱似乎除了那个摊摊面都没有什么干拌潜质。想来娱乐再无穷本质都雷同，只要是干拌，应该都不会太坑。

然而端上来的面证明我还是应该向长者讨教些人生的经验，这碗面里并没有肉，没有任何形式的肉。这点很奇怪，在我三年的吃面阅历中，四川的面是没有素绍子的，可这碗平民馆子里单价最贵的面却做到了。合作镇哪家面馆我没去过？那个自力面店，不知道比这高到那里去了，二两也才八块钱。那绍子，再添一两面都不够拌，我吃得谈笑风生。十块钱二两的面有何颜面一点荤腥都不放。我很愤怒，很替这家店着急。

但是凭良心说，这面味道还可以。很像沙县大酒店里常见的一款飘香拌面，没有肉类，底料以青菜、花生、花生酱为主，而不是川菜常见的红油。与沙县面不同的是里面多了些辣椒和花椒，入口明显感觉微麻、微辣、而尺度又把握的很精妙。店里收拾的很干净，看我坐下了服务员及时打开了旁边的风扇，很主动的送来了面汤和筷子，而不是牛逼哄哄地写着自取，甚至端面的餐盘用的还是高一个档次的黄焖鸡店里常用的。尽管如此，我总是觉得缺了肉吃起来就不安生，这顿饭值十块钱么？也许值，但是十块钱的面里没有肉总是觉得遗憾。

我是为了吃面还是吃肉？显然是为了吃面，而且往常吃素椒杂酱面最后也是往往也是剩了好多的肉绍子。更何况，实实在在能吃到肉的牛肉面，我也并不喜欢吃。说到底，“吃肉”还是一个伪需求。问题出在，这碗面可能并不值十块钱，我为了一个完全不在乎的“舌尖上的中国推荐”这样一个字眼，付出了超过自己想象的品牌溢价。

但事实上，店面的装修程度、服务态度，以及事物本身的口感和味道——面口感很合适，而且辣和麻明显但却不激烈，就算不看拼配，这一切也是是值得我付十块钱的。我最终纠结在了性价比，纠结在了是不是划得来，而忽略了吃饭这件事的本质。这和吃自助餐是一个道理，笑话别人和碳酸饮料和啤酒，说人家傻，不知道省着胃吃东西，反应的还是自己太low逼，人家只是过来吃顿饭而已。享受事物从来就不应该忘记自己初心在哪，是来吃肉的还是来吃一顿好饭的。换一个角度考虑，如果这碗面是一款产品的话，固执地情怀重要还是迎合一下伪需求重要？连丁点肉都没有还敢卖十块钱，和当年“国产手机还敢卖三千”是不是一个意思。诚然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优质的服务付钱，然后自我标榜或被称为“有情怀”，这样并没错。为了阻止劣币驱逐良币市场的出现，应该有这样的情怀出现。

而我也不应该再为十块钱能不能吃到有肉的面而纠结，忽然感觉吃了这顿饭，整个世界观都改变了。成都这几天天气很好，傍晚的颜色总是金灿灿的，自行车前轮都被照得鲜艳了起来。

他们给我搞的这碗面啊，excited！

我不是打广告，我没有任何这个意思。你们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把我批判一番。如果将来你们尝试的过程中出了问题，你们自己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