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ton
2016-05-24T18:14:09.00000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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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然生
欧洲神话中有一个Belphegor,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懒惰之神,其实正式译名就是“七罪宗”,也可以理解为地狱的一个首领,算作亚述的魔神之一,以厌恶女性著称。要说司掌懒惰,在古希腊有一个懒惰女神Aergia,是以太( Aether)和该亚(Gaia)所生。惰性(Inertia)应该和Aergia这个名词同源,都指的是不主动、反动的意思。
后来这些异教的神,包括阿波罗在内都被流放了。随后约两千多年,流亡的众神也被放牧到很久远的地方。
但丁《神曲》的地狱篇(Inferno)里面对于懒惰没有太多的责难,把天主教“七宗罪”中的傲慢、懒惰,替换为异端、施暴、欺诈以及背叛。只在炼狱篇(Purgatorio)里稍微谈及懒惰这个话题,因此并没有引起耶路撒冷方面的太大注意。
无论是老三论还是新三论,懒惰,这一话题是经久不衰的,有着一种决定论的味道。系统是懒的,这句话至少可以延长很多研究者的寿命,有时甚至是可喜的:似乎就像是被“授权”一样。
懒惰的性质很容易从实验中归纳,比如磁场中的洛伦兹力、惯性。定性分析中的勒•夏特列定律(Le Châtelier's Principle),也是这种懒惰的现象,缓冲对竭力维持原有的平衡。
萨默尔森(Samulson)版本的勒•夏特列定律,在部分均衡理论(PET)中用得很广,其大意是:“均衡朝着减小改变原有均衡的方向移动。”
其实这直接针对了均衡固有的惰性。它有一个实用的推论:“价格在长期的影响远大于在短期的影响。”
我们看一个简单的例证;厂商的决策,已知资本成本、工资、产品价格,选择资本、劳工,实现利润最大化:
根据包络定理(Envelope Theorem),中长期的最优解是:
,
,
.
而在短期时,资本设备保持在固定水平,条件最优解变成了:
和.
利用恒等式:,
所以,自然就有产出的Slutsky's分解:
,
.
对第二个式子恒等变形:.
再根据杨氏定理(Young's Theorem),
,
所以,恒等变形为:.
带入第一个产出的Slutsky's展式,得到:
对于大多数正常商品,有一条被马歇尔(Marshall)称为“需求第一定律”(First Law of Demand)的假设:需求和自身价格反向变化。
如此,则,所以,产出的短期变动就会小于长期变动 .
同理利用恒等式:,
得到需求的Slutsky's分解:
,
.
后者恒等变形:.
根据杨氏定理(Young's Theorem),
.
由第一个需求的Slutsky's展式代换得到:
同样假设资本和劳动力都是正常商品,则,.
因此,需求的短期变动就会小于长期变动.
此外,“勒•夏特列定律”暗含的一条推论则是:“短期需求曲线的弹性小于长期需求的弹性。”
还是以厂商为例来看一个具体的情形,计算其边际成本曲线:
生产技术是Cobb-Douglas的, .
于是,推导出中长期的总成本函数为:.
求导,得到中长期的边际成本函数:
.
长期均衡解为:
均衡价格,均衡产出,均衡需求.
删繁就简,假设短期内资本固定在,
则短期生产函数变成:,
所以得到短期总成本函数:,
求导得出短期边际成本函数:
.
将中长期和短期的边际成本曲线画出来就可以看出规律:中长期曲线更为平坦,短期的函数曲线较陡峭,所以长期的弹性大于短期的弹性。
系统的慵懒一旦成为一种经验,挖掘者就开始幻想以逸待劳。
榨取过程中有一条奇异规律,叫做Benford's Law,或者称数据是懒惰的。其大意是,随机数据极有可能服从这样一种规律:“以1开头的数最多,依次减少到,以9开头的数最少”。
首位数字为的数出现的概率(频率),大致是.
这个直观的现象可以从你每个月消费记录上获得验证。
我还有一个办法:九九表,再熟悉不过的。把它扩增到100x100的规模,去掉第一行、第一列。实际上这是我们生产“合数”的办法,没有囊括的都是“素数”。你会看到“1”开头的数基本上比“9”开头的数九倍还多,有着基本清晰的递减规律。
对于这个经验规律有一个简懒的解释。
我们可以理解为:“从100增长到200的困难程度,远远大于从900增长到1000的困难程度。”
从1增长到2的困难程度,与从10增长到20的困难程度,本质上没有差别。它们都是从“1”开头的数增长到“2”开头的数。
增长到,假设使用复利计算,利率为.
我们把这种困难程度理解为一种惰性,亦即增长过程所耗费的时间。
1增长到10的过程中,1增长到2耗费的时间最长,依次加快,9增长到10最快。
假设增长到耗费的时间为,从1增长到10耗费的时间为.
所以,.
,
.
增长耗时的占比就是:
.
可以看出,符合Benford's Law的经验,检验出以“1”开头的数占比约30.10%,依次递减,以“9”开头的数占比约4.58%.
A practiced statistician might apply
The apt analogy of Benford's law
And I will not, as one of them, deny
(本土流行的诗体,和十四行诗不同,只前后两句押尾韵,而且中间只一句)
值得注意的是,增长过程所等待的时间应该受到许多“限制”。
一般而言,金融财务数据并非大数据,其中复利增长方式本身就是几何级数。我们举的九九表这一案,也是通过乘法生成的。
Kossovsky在2015年提出限制,Benford's Law的经验分布适用于以下情况:
在固定的单位时间里,所“等待的时间”,首先让人想到并不是Benford's分布,往往是泊松(Poisson)过程。而后者并不容易生成Benford's分布。
泊松过程最初是一种离散的随机过程,却连接了连续的时间。
它是针对于小概率事件,但却是必然要发生的事件。撇开这个过程,我们先看一个典型的离散分布。
对于泊松分布,离散的概率分布函数(pdf)是:.
是随机的,代表单位时间内事件发生的数量。
这里的视作单位时间内发生的“平均频率”,也就是在单位时间内平均有多少起事件发生。
你知道34街十字路口每周平均一起车祸,那么每周内车祸数量就服从泊松分布,一个月内车祸数量服从泊松分布.
在这个分布的基础上我们来看泊松过程,生成的比较有代表性的是Gamma分布,再特别地看其中的指数(Exponential)分布。
指数分布的pdf是:.
这里的是随机变量,代表“到事件第一次发生所需要等待的时间”。
这个指数分布是由一个泊松过程生成的:
如果恰好是单位时间的话,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平均频率”就正好是.
是尺度参数,可以被简单地理解成“平均的等待时间”。
想象一下,你躺在空旷的草坪上,仰望夜空,心里知道每个流星平均每半个小时出现一次。但它们并不一定准时,而且也跟你等待了多久没有关系。
这在随机过程之中,联通了“连续”与“离散”。
此外,这个指数分布还蕴含了一点,等待的时间是无记忆的;其寓意是高阶的随机性。
这几种关于“等待时间”的分布函数,其形态是完全不同的,而且相互之间也并不存在人们通常预计到的收敛速度的关系。
“等待时间”的经验分布,暗含了随机数据属于哪种随机性。你可能会说,Benford's分布是那些“慵懒”的过程生成的。
按照Kossovsky(2015)的说法,幂运算生成的程序算得上是这样的慵懒过程。那么随机的幂函数如何生成呢?
你我心照不宣,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差分方程的通解,它们一般都是幂函数。
在连续的情形则是微分方程,求通解也可以产生指数函数。这些随机函数则可以收敛于Benford's分布。
在偏微分方程里面则不尽然,举一个特别的反例。
求解傅里叶(Fourier)的热传导方程:,
难以化简,可以说通解非常多,当然可以猜到一种通解长成这样:.
由于的小数部分不服从均匀分布,这个通解既不在空间上()收敛到Benford's分布、也不在时间上()收敛到Benford's分布。
热传导方程的另外一个通解:,
生成的这个通解,作为一个随机变量,在时间上()收敛到Benford's分布,但是不在空间上()收敛到Benford's分布。
再求解,受正态分布pdf的启发构造一个幂律形式,热传导方程又有了这个解:,
它在空间上()倒是收敛到Benford's分布,却又不在时间上()收敛到Benford's分布。
继续构造该方程的通解,留心一点,这种指数形式的随机函数渐进服从Benford's分布。
也是它的通解,无论在空间上()还是在时间上()都渐进服从Benford's分布。
目前走着频率学派的路子,一定想拿腔拿调问问:要不要求参与这些幂指运动的们还有们,符合独立同分布(i.i.d.)?
90年代讨论这个问题还算比较多,不过都是无事生非(much ado about nothing)。拿掉同分布,再看独立,也一样是画蛇添足的(gild the lily)。
独立,并不一定意味着随机。令人叹惋,独立甚至在“限制”随机的程度,“限制了联合分布函数(joint pdf)产生方式,它们直接由边际分布函数(marginal pdf)仅仅通过乘法运算得到”。
自然界有很多捡懒的过程,偷工减料,最常见的一种办法就是复制和对称。某些树叶的叶脉,即便再细微,也和树枝、树根的分叉方法如出一辙;雪花也是,还有螺壳、花菜等等,细微的分型(fractal)和整体的形态基本是相似。
包括对称也是,实际是信息的缺失,一半信息是另一半信息的复制。
生成它们的过程,我们就认为是慵懒的。
从有限的理性思维过程而言,欧几里得般的演绎,显然比穆勒(Mill)的归纳来得轻松、一劳永逸。
懒人并不热衷归纳方法,尤其是逆向归纳(backward induction),也是由于归纳更容易错误百出、事倍功半。
然而,使用归纳则是耗时费力的,而且很难避免误判。
早在17世纪,拉普拉斯(Laplace)就提出用“概率”在法庭断案,遭到伯努利家族(Bernoulli's )包括傅里叶(Fourier)在内的强烈反对,因为统计的本质也在于归纳法。
即便是福尔摩斯(Holmes)也会犯错,他的推理技巧大部分是缜密的归纳方法。不过,“修道院公学绑架案”之中他的逆向归纳出了巨大的纰漏。
也许小说可以把归纳的随机性限制在“小世界”。讽刺的是,柯南·道尔(Conan Doyle)作为医学博士,对伤口的位置也疏于细查。
和福尔摩斯一样,其笔下的华生(Watson)也是医生,曾经在一次战事中负过枪伤。在“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中,华生的伤是在肩膀上,但在小说“四签名”(The Sign of the Four)中,华生的伤却变成在腿上了。
企图逆向推理断案,像是一种良心测试。作家把功夫花在情节设计上,却在编造的细节上偷了懒。
即使是莎士比亚也不例外,就拿最著名的悲剧“王子复仇记”(Hamlet)来说吧。
丹麦国王的死因也是草率的,复仇者认定是王叔用水银杀死了父王。假定国王曾患中耳炎并且还造成耳膜穿孔,并且假设水银能通过穿孔流经咽喉而到达胃肠。事实上,水银既不溶于水及醇、醚等有机溶剂,也不溶于盐酸和稀硫酸。在胃肠道中,水银既不溶于酸性的胃液,也不溶于碱性的肠液,没有机会形成可溶性汞盐,根本不会将人毒死。
认识Benford's经验分布的那一刻,不得不深刻意识到其适用范围,一旦企图用它来审查数据,审查者的神经就必须高度紧张。
依据国会2002年通过的法案Sarbanes-Oxley Act第103条,合法成立的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是会计行业的自律性组织。美国至今没有颁布任何关于会计的法案,基本依靠行业自制。
PCAOB一再打消Benford's Law的使用积极性。审查公众投资项目的程序,更加保守和复杂。
目前只有国税局IRS对收入数据试行过Benford's分布的测试,而且还没有得到联邦(Federal)层面的说服力。
质疑的其中一点在于,原假设是“数据是否做了手脚”,偷换成为“数据是否服从Benford's分布”。
此外,对于小样本的数据,IRS等机构的现成做法是保守的“局部靴襻”(local bootstrap)。“局部”针对的是邻域,“靴襻”则是指从原观测值进行多次模拟,实现出来的各种情形都是从原数据中反复人造的。这是一种“保守”的靴襻,因为要求极端情形(outliers)的数量每次都一样(如此可以避免扩大方差)。
早在2011年,Nigrini博士就对以前五大会计师行之首的Arthur Andersen进行过分析,确实与Benford's Law预测频率差异极大,但都是在它的大客户安然(Enron)、世通( WorldCom)出事以后进行的后验分析。
Nigrini的备录上专门提到检查的数据,必须有明确的规模说明,不能含有身份号码、标号,不能是切头切尾的(truncated),即没有内设最大值、最小值。
如此,学号、工作号、PIN码、社会安全号、序号、日期等等都必须排除出去。
从范围上看,这与公认会计原则(GAAP)要求审查范围相比明显缩小。
为了扩大试用范围,Princeton的数学教授Steven Miller(2015)试图找出这些懒惰的生成过程,扩大审查的范围。
这就是向着“大数据”扩展,数据的范围扩大到了音乐、视频、图像。
内在的假设是,规定音乐、视频、图像是“乘幂运动”生成的,或许和纯粹随机的“白噪声”(white noise)有别。
乘法和加法一样,本质是相同的,都属于“对称”的群(symmetric group)。
乘法所满足的各种运算律,加法也基本都满足。两种结构极其相似。
关于乘法运动,除开“压缩”和“放大”作用的数乘,我们首先想到就是矩阵。
矩阵的作用就是“对称变换”,比如“翻折”、“旋转”。
在二维平面上看,一个二维向量乘以矩阵,就是逆时针旋转了.
所以,矩阵乘法也可以看做是“对称运动”。
对称,是“捡懒”的实质,以损失或遗忘部分信息为手段,是一种简约的处理原则。
矩阵的秩(rank),尤其是协方差矩阵的秩,可以理解为自由度(degree of freedom),承载了没有被遗忘的信息(或记忆)。
可以把协方差矩阵近似看作Cramér–Rao bound,其逆矩阵被称作信息矩阵(information matrix,若降解为数,则是方差的倒数),恰好等于似然函数(Likelihood)的Hessian矩阵。方差越大,提供的信息越少。
对许多图像的处理,大多着眼于单位面积色块的方差、协方差矩阵。
至于音乐,乐音本身的频率就是几何级数,是通过幂运算产生的。从低八度的C宫到高八度的C,频率正好翻倍。每个八度有12个音律,稍微一算可知,半音阶每个音之间频率公比是.
这本身就是个乘法运动生成的,所以渐进服从Benford's分布。
此外,作曲家本身也是怠惰的。每个流派为何如此好辨析?原因就在于创作有继承有相似。也许脑子疲劳偷了懒,一个人做的曲子,尤其是自由发挥的时候,不自觉地自我相似,形成个人风格。
做的最离谱的则是巴赫(Bach),最典型的一首赋格(fugue,特点是没有Canon那种“再现部”)当属Goldberg Variations(BWV 988),就像镶嵌微型结构一样,内部有无数“自相似”的重复和循环。
另外一首是巴赫晚年创作的“音乐奉献”(Musikalisches Opfer, BWV 1079),可以看到,这位垂暮之年的巴洛克乐师在波茨坦宫廷如何玩味“自相似”。下面是其中一部分反复重复的乐谱LaTeX代码:
\begin{music}
\generalsignature{-3}
\smallmusicsize
\startextract
\NOtes\ha{eg}\enotes\bar
\NOtes\Qqbu babj \enotes
\Notes\Qqbu bgfg \enotes\bar
\NOtes\Qqbu ab{=h}{=i}\e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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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Qqbu jgab \enotes\bar
\NOTes\Qqbu {_h}fga \enotes
\NOTes\Qqbu bagf \enotes
\mulooseness=-1\endextract
\startextract
\NOTes\Qqbu gabh \enotes
\NOTes\Qqbu ihba \enotes\bar
\NOTes\Qqbu bhij \enotes
\mulooseness=-1\endextract
\NOTes\Qqbu {_k}ihb \enotes\bar
\NOTes\Qqbu {=h}{=i}jk \enotes
\NOTes\Qqbu lj{=i}{=h} \enotes
\mulooseness=-1\endextract
\startextract
\NOTes\Qqbu {=i}jkl \enotes
\NOTes\Qqbu mkbk \enotes\bar
\NOTes\Qqbu jklm \enotes
\mulooseness=-1\endextract
\startpiece
\NOTes\Qqbu lkj{=i} \enotes\bar
\NOTes\qu{jbge} \enotes
\Endpiece
\end{music}
(For Dummies 原本是“懒人包系列”,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成为欧美国家家喻户晓的畅销手册,也是最为著名的自学、速查、教学参考系列。)
中国人都知道嵇康有“七不堪”,其中他的疏懒最为出名,多是因为王维的诗句“莫学嵇康懒”。关于西方文学中“懒人”的印象,我最为深刻的是安徒生童话,似乎里面的懒汉特别多,俯拾即是。
18世纪的美国,南方庄园特有的The Lazy South则是美国文学的一条主线。马克·吐温(Mark Twain)笔下的“哈克贝利历险记”(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以密苏里州的庄园为背景,以现实主义手法描写出南方生活的懒散,与镀金时代的东北部城市生活形成鲜明对比。其实,这个Huckleberry是双关,Huckleberry friend是青梅竹马、发小的意思,又恰巧与主人公哈克贝利同名。要说偷懒,同样以在密苏里的童年生活作为背景的“汤姆·索耶历险记”(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马克·吐温更是幽默地展示了汤姆·索耶的偷懒技巧,同时也折射出像波利姨妈(Aunt Polly)这样的南方人疏懒的生活状态。
当然,因为语言文字的局限,“懒惰”有时被认为是主观的、感知到的。文章把它当作一个隐喻、修辞,针对的是一种惯性的状态。
由于贝叶斯学派用的都是归纳方法,既不知道系统“惰性”的原因,也不研究其内涵。我们只从表现出来的性质总结这个抽象的状态,就像“瞎子摸象”一样,而且我们也不关心到底需不需要是一头真正的大象。
“预测速成”(Crystal ball for dummies),不是利用的“必然性”,恰好是剔除了各种“必然性”,把剩下的“偶然性”作为原料,提炼加工。
对于不测风云,懒人包仍然追求通天彻地,提供实际的预测手册。
如同填词,如果你完全清楚其词牌名是什么,就可以很容易地预测到下一句用什么词。
做预测,首先要尽快把你武装起来(kit your tools)。
贝叶斯调整的工具包(toolkit)中有一件法宝,那就是“条件期望”(conditional expectation)。而条件期望函数(CEF),则正是连接已知到未知的桥梁,是回归的基础。
预测者如今言必称“回归”,旨在把真实的“映射到”回归子们组成的空间中,这种映射是线性的,不难想到正是矩阵乘法,的影子就是.
我们通过影子来认识原像,诚如“查拉图士如是说”(Also sprach Zarathustra),人不过成了“影子的影子”。
然而,要做到计量无害(econometric harmless),条件期望函数放宽了限制“线性”条件。不得不承认“线性”的确是诱惑人的,我们先看一则演算。
已知的,预测未知的,建立在之上的期望,以为已知条件,是的条件期望。
简化符号:期望算子,;
方差算子,;
协方差,相关度.
我们不知道条件期望函数究竟什么样,但是我们可以假设它是线性的形式,设为:,其中和都是未知参数。
然后,求解和。
根据“迭代期望定律”(law of iterated expectation),
,
使用简化记号小结为:.
根据定义,,
.
再祭出“迭代期望定律”利刃,
,
.
同样的,,
带入前式,则有:
,
稍加变形,整理得:.
将带入条件期望函数的形式,
得到,
所以,,整理总结为:
以期望作为预测的策源,实际上彰显“平均”的预测力。然而,在投入实践之前,我们不得不对“平均”(期望)加一块警示牌。
有一则经典佯谬,“中心回归”(regression to mean)现象。事情可以追溯到优生学中所谓的“遗传回归定律”,是达尔文(Darwin)的表弟高尔顿(Galton),大概的意思是:高个子的父母,孩子往往不容易特别高;矮个子的父母,孩子往往不容易特别矮。各种性状趋于平均值。
这个优生学谬误流传很广,我们首先来看“中心回归”现象成立的条件是什么?
将就高尔顿(Galton)原文的模型,设父母的身高是,子女身高是,线性映射:.
所谓映射,就是垂直投影(光线走的距离最短,亦即优化的观点下“误差最小”),影子与误差“垂直”。于是,.
那么,“中心回归”的意思就是.
方差分解:,
则,
所以,.
如果人口性状是稳定的,,那么,,所以“中心回归”要求“收敛”.
如果人口性状是发散的,亦即,那么,则不一定存在“中心回归”的现象。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继续来看,实际操作中风险官如何利用“均值”(期望)。
预测是置身样本之外(out-of-sample),所以需要一个载体。“平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大数定律”(LLN)有用武之地。
第一步是找出风险引擎(risk drivers),比如.
然后从中剔除掉所有“必然因素”,比如趋势、聚落特点等等。剩下的东西就更加“随机”,叫做“不变量”(invariants),比如.
一般需要各种检验测试这些随机“不变量”,比如要求其“独立同分布”(i.i.d.),本质是要求它们在时间上具有“可重复性”。
“可重复性”,正是“大数定律”的用武之地。
对这套伎俩,情报工学(或信息工程,information engineering)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误差倦怠了,或者误差也喜欢“从众”。
值得注意的是,“独立同分布”比白噪声(white noise)还要严苛,要求同分布是“可重复性”的来源。然而,最简单的“随机漫步”(random walk),单位根(unit root)并不是“不变量”,而只有其增量(increments)才是。
这之后,从这些“不变量”获得先验联合分布,再通过映射(把影子映射回去),获得联合风险引擎的分布,剩下的工作就可以交接和上报流动性风险部门了。
另外一点则是“因果联系”(causality),科学家要求预测有根据。因果联系来自于“可重复的”实验,一般需要构造“类实验研究”(quasi experiment)。实际操作中,这个“可重复性”也是针对的误差(error)。
可是,当今许多计量工作者检验“误差是否独立同分布”的时候,实际都是通过检验拟合“残差”(residual),因为“真实误差”无法获得。但这些年,不少英国的数学家(比如2012年Parente和Silva)提出,残差的“可重复性”对于误差的“可重复性”既不充分、也不必要。
细究下去,检验方法层出不穷,却都不尽人意。英国人的态度则是学学“差不多先生”,“ignorance is bliss”(或者难得糊涂),你自然会想到下联是'tis folly to be wise(是为愚者之智)。
站在“善恶的彼岸”(Jenseits von Gut und Böse),关于“惰”,我们不执任何道德观念,纯粹从神话官能来理解。
模仿Nietzsche的口吻,我们可以断言“常常谈论自己的人,往往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而那些与懒惰战斗的人,则应该当心自己变成懒惰。这往往是因为“人最终喜爱的是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懒是因为认为世界是理想的。对待各种数据的理想主义就是“同质性”,相容、相互不矛盾、相似相近,或者渐进地一致。
“容”和“装”是一个意思。相容就是“一个装一个”的想法,这种想法抽象地说,就是“过滤”(Filtration)。不难观察到,测度空间一类的抽象结构总是要定义在“镶嵌到大的结构中”才可以进行,一个套一个。
布尔巴基学派为什么需要这种俄罗斯套娃一般的“过滤”呢?
这跟我们的逻辑有关,“任何相容的形式体系不能用于证明它本身的相容性”。这个定理是不可思议的数学家哥德尔(Gödel)提出的,是他“不完备性定理”的一条重要推论。
另外一个意见是,对待“不懂”的态度是如何:无论承不承认,我们都喜欢捡懒,比如类比、举例、举一反三,实际上就并不是在就事论事,而是在守株待兔。
专业的数学训练,当然是必须的,但不应该总是闭门造车。
西点一直致力于研究“二战”时期德军的士兵训练及实战操行,其中有一个看似松散的管理策略:Auftragstaktik,这个词是反对Befehlstaktik产生的,后者指的是一种以执行一系列指令为为本位的实际战术(tactics)、直译为指令本位(command-oriented)战术。前苏联的伏龙芝军校(В-А-Г-Ш-В-С-Р)采取的就是Befehlstaktik,在纳粹内部也一直流行这种勤劳严谨的战术。
可是从1942年开始,德军开始改进战术上的协调性。以完成任务(mission)为本位的Auftragstaktik,成为新的战术。但是它也架空了领袖,形成非常时期的作战安排。
Auftrag照字面理解是任务的意思,从这个意义上看类似Drucker的“目标管理”(MBO),但是细查西点上世纪60年代的文献,发觉显然不是一个概念。
同英国皇家空军的“双C”(Control-command, C2法则)相比,Auftragstaktik有一套OODA的反馈回路(feedback loop),更加“去中心化”。士兵以逸待劳,并获得“授权”(enablement),这样实际上没有对上级负责。
而且Auftragstaktik首先是对“决策”进行了弱化,“观察”和“行动”成为了重点,并且时刻适应和调整。观察实际情况,着眼信息的“真实性”(Eigentlichkeit,英译Authentic或者正宗性),减少了误判的几率和沟通耗费的时间成本。
同时,Auftragstaktik让战斗成为游戏一样快乐,没有一种“指令”的压迫感,而战斗过程本身带来的快感带动部队前进,调动了中层兵士(cadets)的积极性。
此外,领导者只在“紧急情况”的时候高度紧张地工作,所以也让领导者从日常事务中解放出来、腾出时间去进行外交谈判来斡旋。部队的效率也因此大大提高。
可能是受报告文学的影响,数学工作者总是要给人以“忙碌”的印象。
大数学家克莱因(Kline)讲过这样一则寓言,意味深远:“一座美丽的城堡已经在莱茵河畔矗立了许多个世纪。在城堡的地下室中生活着一群忙碌的蜘蛛,突然一阵大风吹散了它们辛辛苦苦编织的一张繁复的蛛网。于是它们慌乱地修补起来,因为它们以为,正是蛛网支撑着整个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