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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shu 2018-08-16T04:11:50.000000Z 字数 12892 阅读 2399

《说部之乱》 朱岳

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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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

原路追踪

概括:一个只有一条路的世界,读者即是刀客,互相杀虐,死者身上会留下阅读痕迹,比如几处刀痕来自普鲁斯特之类。路边会有巫师,他们把女人和书藏在原野深处,在路边替人查看尸体伤痕提供追踪咨询。货币就是残破的书页,残破的四行诗大概就是一张邮票的价值,非文学或者垃圾的书叫伪币,毫无价值。主要看博尔赫斯和爱伦坡的主角跟着路上的尸体在追踪一个看过《芬尼根的守灵》之类大部头书籍的高手,最终在精神病院找到了他,医生说给他读《数学物理中的微分形式》才有可能让他醒过来……

书摘:

“你会娶我吗?”伊嘬拉终于打破了沉默。你仍然不说话,目视前方,像没听见一样。“你可不是每天都能遇见一个女孩。”她说。她说的对,这地方女孩很稀有,有时开车走上几千公里也遇不见一个。但你依然沉默不语。
“你可以娶我,然后当个巫师,在路边支个帐篷,我替你守着你的书,你下班以后就回到咱俩在旷野深处的家里,我会给你烤熊掌、兔肉和仙人掌片,好吗?”
“这不可能。”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请你吻我……”女孩说着,朝你扬起脸,将鼻孔对着你。在这个世界,情侣是用鼻孔接吻的,接吻时彼此交换气息。可你没把鼻孔凑过去,你拒绝了她的吻。她在失望中渐渐蜷缩起来。
你知道一个女孩被拒绝之后会怎么样,她会蜕变成非现实的东西,蜕变成一个梦。”她问,“你要拒绝我吗?”

默片人

概括:两个情侣在山区的旅店第一次过夜,女人发现男人左胸上有一个小孔,上面有一个膜,就像个小镜头。
男人说生下来就有,父母告诉他里面在放一部默片,但不肯告诉他里面的内容。
除了父母还没有人看过,女人忍不住好奇,开始把眼睛凑到那个孔上……
里面是个小孩在去电影院,售票口的人起初并不愿意卖给他,后来同意了,荧幕上在放一部恐怖片,小孩从第一排做到最后一排,荧幕上开始出现一张脸孔的大特写。

想法:特别短,我个人想这应该是个恐怖故事,看过这个默片的人都被吞噬进了孔中的电影院里。

说部之乱

概括:我和陆德在无人区寻找石油时,世界爆发了罗曼司症,几乎所有人开始不由自主的说出小说中的语句,意识消失,只剩下基本的本能寻找水和食物维持生命,变成行尸走肉。
两人占领了一个学校,从街上找到两个罗曼司症的女人作为自己的女伴。
陆德在图书馆里寻找治愈方案,我则日复一日的巡逻,闲下来听女人大段的背诵小说中的句子,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两年之后陆德发现博尔赫斯、乔治· 佩雷克的作品和施耐庵之间有某种联系,他们都在写一种「加一道锁或者封皮」的故事,他认为这些作家就是在封印小说,要平息这场由小说引起的灾难,就需要他们这样的作家继续写类似「加一道锁或者封皮」的小说。
不过,陆德对自己这个理论也没有信心,在一个下雪天,陆德对着雪花开枪,最后对着自己也开了一枪自杀。
作者决定开始创作「加一道锁或者封皮」的小说。

书摘:

我还喜欢从紧邻图书馆的一家小书店里挑一两本书,拿回卧室躺在床上翻看,读过之后再把它们放归原处。我从不去图书馆找书,甚至对那地方有一种恐惧感。那是疯狂的陆德的地盘,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我会把图书馆想象成一座庞大的水族馆,陆德则是趴伏在其中一个深水池底的海怪。
我还有一项消遣,就是听女伴大段大段背诵小说中的句子,就像听广播一样,在那些淅淅沥沥下着雨的清晨,或是风声呼啸的夜晚……

回信

概括:邻居的孩子一夜未归,我看到新闻报道发现一个九米长的巨人死在海边,巨人的样子和邻居家的孩子一模一样,不知何故,这个事件最后没了后续。

书摘:

你做过一个比喻,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只大碗,那小说作者就是一些坐在大碗沿口的人,一面可以俯视碗中世界,一面可以眺望碗外的虚空。这碗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端着,始终在摇晃,有些人可能滑入碗内,有些人则跌入碗外的虚空,但无论他们落在哪里,都要尽可能回到碗沿上坐稳。而我大概是那种一直住在碗内的人。我一直想写一篇小说,讲述一个老人在仲秋时节,在北海公园里坐了一天,傍晚时分,他在夕阳下走出公园,在一家小饭馆点了一条红烧鱼、一瓶啤酒、一碗米饭。我觉得这比你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要好,要安静。

后记

书摘:


相关链接


书评: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只大碗,那小说作者就是一些坐在大碗沿口的人,一面可以俯视碗中世界,一面可以眺望碗外的虚空。这碗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端着,始终在摇晃,有些人可能滑入碗内,有些人则跌入碗外的虚空,但无论他们落在哪里,都要尽可能回到碗沿上坐稳。而我大概是那种一直住在碗内的人。

按照作者大碗的比喻,大概分为两种作者。

一种写碗内的事情,比如一个北海公园坐了一天的老人,在日落黄昏之后点一些酒食。这种作者可能会在尘埃中写出一种力量和沧桑感,如同来自一粒尘土的百万吨拳击,避开你的骨头,砸到你的心脏。

另一种写碗外的事情,可能用一种你从未见过的写法,比如卡夫卡式的早晨,你变成另一种东西,爱伦坡阴郁的乌鸦或者马尔克斯式让时间产生某种折射的回忆。他们所产生的是一种在现实中失重的漂浮感。

这两种作者应该都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自觉的平衡,需要经常性的回到碗口坐一坐,否则容易迷失在碗内平庸的琐碎和碗外无尽飘渺的虚空之中。

我个人更喜欢碗外的作者们写出来的东西,觉得虚空更需要一种天赋,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们,某一个作品就永远不会出现。而碗内的作品,可能是我的错觉,总认为这个人不去写,总有人会去代替。

仿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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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染世界(仿原路追踪)

1. 楼顶咖啡馆

和上一个世界一样,降临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而且离开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仿佛一个梦境,当我睡着了,就来到了梦里,就像来到这个世界。

我想改变些什么,至少离开这个世界时得是我自己的选择。

现在我在一家顶楼咖啡馆里,降落伞在空中盘旋了一会,这是一座小城市,城市外只有两条路,荒野太大,看不到尽头,两条路都似乎通往世界的尽头。

没有看到图书馆,否则那里应该是最理想的降落点,在原来的世界,我总是把那当成某种避难所。

收起降落伞,背包里只有一个绑绳款式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松开绳子,第一页用印刷字体写着:注销其他人,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天马上要黑了,陆陆续续有几个降落伞正在降落到这个城市的角落里。

这个笔记本不是我用过的任何一本,但里面的内容又确实是我曾经记录过的内容,仿佛有人将我的笔迹剪到了一个笔记本里,而且笔记本里还夹杂着书页的碎片,都是我曾经看过的书。

我并没有特别的事要做,暂时出不去并非一件坏事,也许这里的确是个梦境,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右手正拿着一把餐刀在自己的左手上扎着玩,刀尖一次一次穿过手掌,然后被桌子阻隔。握刀的右手能感受到刀尖刺穿左手带来的阻尼感,但是左手并不疼,等拔出刀,并没有伤口。

这时外面下起小雨,我把手伸到伞盖外面,感受到雨水落在手掌的触感,和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雨水的味道也差不多。

阻尼感意味着我真实存在,是实体而非某种灵魂之类的东西,没有疼痛感意味着笔记本第一页说的没错,这不是个杀掠世界,能感受到雨水意味着其它的感觉还在。

而注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每个人的大脑就像一台电脑,用爱或者其它什么关键性的东西获得对方的访问权限,然后找到关机按钮,对方就从这个世界消失。

获取访问权限的关键,通常都在对方的笔记本里。

咖啡馆并没有人,只有一台自动售货机,有一个书页入口,我翻了一会笔记本,找到一张没有出处的塞进去。

如果说,在过去,交流的成功是一门跨越鸿沟去触摸的艺术,是为了克服中介性的身体去触摸另一个人的灵魂的话;那么到了电子媒介时代,同样作为一门艺术,交流的成功就变成了跨越中介性的灵魂去触摸另一个人的身体。

掉下来一个咖啡保温杯,上面有两个按钮,续杯和温度。而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杯底刻着四个字:请勿打翻。

我喝完咖啡,按下续杯,咖啡就开始出现,按下温度,就开始降温或者加热。

我开始喝着咖啡,阅读笔记本和里面零散的书页碎片。

笔记本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漏洞,注销?呵呵,我为什么要注销别人, 别人也妄想注销我,如果可以,我想尽量长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阅读笔记本到了深夜,咖啡馆的灯一直亮着,我懒得下楼。但并非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平静。四处都有火光,也许是某个暴脾气来到这个世界,先放几把火就是他们测试这个世界的方式。

2. 纸上来客

关于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些信息,昨天一晚上没有睡觉并不会累,注意力也比原来的世界更集中,似乎是只要我想集中就可以集中。

整个晚上我都在笔记本里还剩下的一半空白页上写东西,笔记本似乎也和咖啡杯类似,大小厚度并没有变,但容量似乎是无限的,不用猜,笔也是如此,墨囊用了一晚上也没见少。

在原来的世界,很久以前,我想当一个小说家,尽管小说家是最不需要成本的职业之一,但总被一些别的东西所阻挡,这种别的东西一直在让我没法当小说家。

所以这里对我来说算天堂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此,我可以一直写,不会饿,不需要工作和钱,甚至不需要睡觉,注意力也不会涣散,还有一个永远喝不完的保温杯。

有些人无法忍受孤独,另一些人孤独对他们来说有时候就是天堂,「仅仅需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五种感官,还有一颗灵魂里纯真的悲哀。」就行了。

今天是个晴天,咖啡馆里没有其他人,我把椅子移到栏杆边缘,看着底下的街道,路上空无一人。

突然,手里的笔记本竟然开始震动起来。

这让我想起手机,翻开笔记本,准确的说震动的是一页空白的纸,震动过后,上面开始显现文字。

「昨天收到了你的纸条,另外我看完了你的笔记本,很喜欢。」

对这种新的交互我不太习惯,本能的沿用之前使用手机的习惯,我用手指触碰这段话本身,对方的笔记本开始被投影在我面前,仿若实体。

和我的笔记本不同,里面主要是画,从六岁开始,到后面开始偶尔有文字写在画的角落里,十几岁的时候似乎开始喜欢诗词,很多都是诗词。除了画本身,就像我的笔记本里夹着书页的碎片,而她的笔记本里则夹着一些照片,大多数是画画时拍的,有不少是拿着画笔的手,有时候她的指甲似乎就是用颜料涂的,和画中的颜色一样,我也就是从这些照片中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女生。

等我看完她的笔记本,才开始和她对话,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没有人知道这对以后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那以后,我闲下来时就会去翻看她的笔记本,她似乎每天都会画画,和我每天都试图写作一样。

有一次她说自己每天画十个小时,那天正好是我的低潮期,脑海里还有很多灵感,但手和脑子开始怠慢,看到她的这句话,莫名开始有了动力,又继续写下去,沉浸在那种创造的快感里,忘记了时间。

我想画画和写作,沉浸其中时是类似的感觉,很长的一段时间会被压缩,你沉浸其中,仿佛成为神,陷入某种永恒里,等从永恒中回到现实,才发觉时间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

3. 注销成功

和她聊天,我们互相印证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她降落的地方是一个画廊,中国风的山水画为主。

那个售卖机,更像一个信箱,投入其中的纸片会被发送给另一个人,我和她也是因此相识,那天我的纸片从空中飘落到了她的笔记本上。

而为什么会落到她的手上,也许是某种缘分之类的机制,很多地方我们都是相似的人。

这种相似在一次聊天里彻底爆发了,那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式的聊天,要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呢?

大概是这样的,有这么两个人,一个坐在咖啡馆里,一个在画廊里,在一个冬天的夜晚,房间里开着台灯,桌子上摊开着笔记本。

两人借由文字,灵魂开始出窍,这两个灵魂像是在外面孤独的游荡了很多年,他们也许都相信会在某天遇到另一个人,然后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不再孤独。于是,就在这一天,一个冬天的雨夜,那两个带着斗笠,彼此看不到面容的灵魂,终于相遇了。他们莫名其妙的在人群中停下来,然后看着彼此模糊的影子,多年的孤独在那一瞬间释放,泪水开始消逝在雨水之中。

画面再转到肉身这里,咖啡馆的肉体关掉台灯,合上笔记本,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把头埋进膝盖里,只是想屏蔽其它感官,让这种瞬间多停留一会。很多人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到这种时刻,也许一生也只能遇到一次,余生如果还是那么孤独,可能总是要靠这一瞬间的永恒来汲取些养分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权限已经被放开,然后被注销离开了这个世界。

由于某种惊慌,我打翻了放在笔记本旁边的保温杯,咖啡全洒在笔记本上,笔记本似乎呈现出一种扭曲,隐约的出现:渲染失败,渲染…….

接着我开始被拉离这个世界时,整个身体开始往上飘,就像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跳伞时看到的画面一样,不过是倒着来的,城市并非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

我看到一座高楼的广告牌上模糊的播放着庆祝画面,我隐约看到一个名字,以及注销、成功、恭喜之类的字样。

那是谁的名字?对了,我叫什么?她呢?她又叫什么?

我把视线转到城市外的那两条路,路口有一队人聚集在那里,似乎在犹豫应该走哪一条。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离开算是经过我的同意。


地球末日面包店(仿说部之乱)

1. 失意症

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是从哪一个字开始,也许有些字的情况比较严重,而有些字并没有那么严重。

那天我在写小说,不确定某一个字是否写对,但它的确是个常见的字,像一个熟悉的人突然记不起他的名字。

也许是工作的太久,我也没有去查字典,就是盯着那个字发呆,慢慢的,这个字似乎开始变的陌生,很快我就忘记这个字的含义,这个字的结构也开始变的陌生,直到彻底不认识这个字。

像一场瘟疫,很快,我,连,我,这、些、字……这些常见常用的字也开始陌生,彻底失去了文字本身。

现在我盯着我字,不断的盯着,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最初我需要看几分钟才彻底对这个字陌生,后来越来越严重,只要几秒,看上几遍,就开始陌生。

接着,从单个的字变成词,蔓延成句子,段落,后来我彻底失去了缓慢阅读和写作的能力。

索性,我还能通过电脑和手机的读屏功能缓慢的阅读,或者不断快速整页的扫过这些内容,以这些方式来获取信息。

对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在月球空间站,地球显然更加严重。

已经从文字蔓延到实体本身,最初人们不能仔细、认真、缓慢的看某个人或者和某个人深度的交谈,一旦慢下来,对方就会开始迅速陌生。

到了后来,人们开始彻底忘记,从彼此到自己,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行尸走肉。

世界的行业也在迅速退化,人们只关心本能生存问题,吃、睡、住、排泄、生育等等。除了和活着本身的行业在机械运转,其它行业开始消逝。

月球空间站一共有十三个人,我们管这种症状叫失意症,可能是环境的的阻隔,我们都只是轻度患上。

失去地球的补给,大概能坚持十年左右的时间。有几个人开始放弃,打算好好享受这十年,已经不去完成一些日常的科研勘探工作,而是整日带着虚拟头盔沉浸在幻想世界里。
玩腻的时候偶尔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冷藏起来等待时间拯救一切。

我思考问题,而又缺点什么的时候喜欢拿出播放器听古典音乐,这是一种在地球上已经绝种的音乐,没有人听,也无法下载。

专门的播放器也是一种只存在博物馆的电子设备。

这个播放器是在一个已经废弃的月球空间站里找到的,里面全是古典音乐。

古典音乐让我平静,没有歌词,旋律本身又并不会干扰我的思考,有时候旋律本身会像某种神秘的语言引导我的思绪。

耳塞被抢走一只,是路费来了,他戴着听了一会,觉得没劲,摘下我另一只耳塞。
「别听了,我已经受够这鬼地方,一起回地球一趟吧。」

犹豫几秒钟,我点了头。

如果有可能重新启动地球的设施,也许还能带一些物资在回到月球。当然,这是比较好的预想之一,更好的预想是我们成为拯救地球的英雄,治愈失意症。最坏的结果是死在路上,或者一下飞船就感染失忆症,成为地球几十亿患者中的一个。

2. 重返地球

路上一切顺利,地球平静,整个城市也很平静。

街道上空无一人,我和路费在一家,面包店看到有两个女人坐着,一动不动,双眼呆滞。偶尔她们会换一个动作,或者直接躺在地板上,隔一段时间她们会走到柜台,拿起一个面包开始吃,或者去洗手间。当然我们没跟进去,只是看着他们走向右边,而非走进男厕所。

这个细节,莫名奇妙的让我觉得人类也许还有救,人类也许还能找回他们的意义。

这些天我们走遍了这个城市的,观察失意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答案。

失意症有时候会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状态,与其说是失意症,不如人们暂时失去意义,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真空期的话就会停留在那一刻。

我和路费在一个体育场里,看到周围的人们准时八点整一句话也不说的涌向体育场,而歌手和工作人员也准时开唱,每一天都唱同样的曲目。白天,人们一言不发的寻找食物,晚上一言不发的听歌,歌手除了唱歌,一个字也不说。

我突然想起什么,第二天又去了那个体育馆,在巨大的体育馆里找一个人,好在我猜她也不会买太贵的票,范围缩小在看台区。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场歌迷们都不说话的演唱会,只是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而且有一半老式的荧光棒已经不亮,好像暗淡了一般的星河,你就在星河里放在在宇宙中找另一个人。

路费还算聪明,把舞台上的聚光灯打过来,跟着我找人。我看向他,他一只手抽着烟,举起来向我致意,然后另一只手操作灯光。

最终我找到了她,似乎和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她抱着孩子,老公就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我坐在她面前的台阶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尽管看不到,我还是找附近的人借了帽子遮住了孩子和老公的眼睛,想了想,又摘下自己的帽子,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坐在她面前的地上,就这么看着她。

路费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掐灭了手里的烟,带走了老公和孩子。

「我带他们去贵宾席看会,差不多了来找你。」

我点点头,然后坐在她旁边,就好像我们一起约好了来看演唱会。

3. 这个世界真的没救了吗?

宇航局已经名存实亡,年轻人大部分都走了,剩下一些老人在无意识的走动,维护一些基本运作。

我和路费按照计划,搜集了一些物资,已经准备好返回月球的行程。

我和路费又来到那家面包店,这是我们到这个城市进的第一家店,遇到的第一对女孩。似乎为了某种圆满,我们临走前打算再来一次。

这次带来了一些面包,我心不在焉,打算喂那个稍胖的女孩。被路费按住,指了指旁边那个瘦高女孩。

「我喜欢这个,滚一边去。」

我耸耸肩,站到一边,路费似乎对这家面包店特别有感情,来的次数比我多很多,这个城市那么多人,他似乎只喜欢找这个面包店的微胖女孩聊天,有时候我跟着来,没有选择,便开始自言自语跟她旁边的清瘦女孩聊天。

路费的说法叫阴阳调和,这个地球上也许只剩我们两个男人,必须偶尔跟异性聊天,就算那个异性并不会回答你。

「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没救了吗?」

我有些悲观的问道,面前的女孩张开嘴,配合着我吃面包,双眼已久无神,看着前方。
很显然,路费并不打算回答我,或者算是默认了。

喂完面包,我对面前的女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出于某种目的,也许是找个见证吧,在这之前,我已经像是面对牧师一样对这个女生诉说完了一生主要的事件。嗯,更准确的说也许是某种活人墓碑,她就是记载我的墓志铭。

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做。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时间总是漫长而又孤独,听歌和看书是最廉价的方式。

我曾经想,如果未来遇到她,要给她说所有我看过的和想象过的故事,听我最喜欢的歌。
「你已经听完我一生的故事,最后一天,听一些我喜欢的歌吧。」

我拿出音乐播放器,从包里里拿出两幅耳塞插上。坐在她旁边,给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按钮,开始听同一首歌、下一首歌,打算等到没电就催促路费一起离开。

4.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我慢慢的沉浸在音乐里,好像整个世界与我无关,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和朋友各自搭讪了面包店的这两个女生,我开始和旁边的这个女生一起听歌,两人都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夏天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

女生说自己有一个习惯,睡前一定要听一个故事。我不肯,她说有奖励哦,我问是什么,她不肯说,但保证绝对会是一个惊喜。

于是我就开始想啊想啊想,决定讲一个关于音乐、地球和面包还有你的故事……

「路障,路障……」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歌听的睡着了,就趴在桌子上。

迷迷糊糊中,在音乐的节奏里我放佛听到有人再叫我的名字,而且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很甜美,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女声。

等等,女生?女生的声音?

我惊醒过来,甚至没来得及擦掉睡觉时留到一半的口水。

瘦女孩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这一次她身上放佛散发着光芒,尤其是眼睛,想太阳一般。

当然,这是一种对比,与之前的呆滞相比,她变的正常,而且确实开口说话,也有了表情,用一种温柔、调皮的样子看着我。这种表情就像被新朋友知道了自己过去的糗事,比如我的外号叫路障。这是我之前「祷告」时告诉她的。

我取下耳塞,但还是能听到音乐,不过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我回头看向门口,外面停着一辆皮卡,车厢上装着两个巨大的喇叭。而路费正扛着一个音箱走进来,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条红色的内裤,套在牛仔裤外面,他的女生蹦蹦跳跳的跟在身后,带着一个女侠的面具。

「哈哈哈哈哈,我们要去拯救地球了。」

「还记得上次那个体育馆吗?音乐,流行音乐把整个场馆的人圈在那,但不能拯救他们。
古典,伟大的古典音乐才行,你播放器里的古典音乐,随便哪一首都能治愈。」

这是我来到地球之后,听到的可以排第二的话。

第一是几秒钟前,把我轻轻唤醒的我的名字。


分成两半的首领……(仿词隐)

1. 军团的覆灭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整个《三国演义》军团全军七十多万字几乎被全歼,听说是被《权力的游戏》七个视频中队包围歼灭的。」

马躲在战壕里,跟旁边的贼说起听来的消息。

「早晚的事,现在视频对战文字几乎是降维打击。四大军团倒了一个,其它三个也不远了,听说视频联军那边已经把虚拟现实也请出来,估计今晚所有成建制的文字军团都会被消灭、打散。」

「帅将早听谋士们的劝告,自行打散,像我们这些青春文学小说一样打游击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局面。」

贼已经有两个晚上没睡觉,这回也许是多亏了《水浒传》的牵制,让他们轻松了一些,睡了个好觉。

马擦着手里的锋刃,摇摇头。

「我们现在就过的好吗?被一帮短视频到处撵着跑,偶尔还被直播趁火打劫羞辱一番,有时候我也想带着文字最后的荣耀,跟千万文字一起在白纸平原上和敌人正面冲锋一次,流干最后一滴墨。」

贼笑了,没有继续说话,拍拍老伙计背,示意出发。

2. 最后的文字

马贼是一本青春小说的名字,最初是个应该不到一万字的小队,后来在路上遇到的逃兵散勇越来越多,慢慢有了 13 万的规模。一般队长都是由书名担任,起初马贼是连着的一个词,后来马贼觉得风险太大,万一遭遇斩首行动,群龙无首就彻底没了希望。于是把自己劈成了字,马和贼。

马属于机动部队,贼是刺客类,这样也更方便,有时候贼可以骑着马,很多事更方便。

在马贼把自己劈开的第二天就遭遇了敌人的斩首行动,之前曾经被《刺客列传》派来的荆轲救过一次,这让马贼吹嘘了好一阵子。但这一次就没有了运气,《刺客信条》派出的杀手把贼重伤,幸亏马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这一次刺杀几乎万无一失,敌人是专门针对书名刺杀的特种部队,隶属游戏改编旅,比一般的视频更有杀伤力,他们用时空传送门突然出现在营帐里,接着就是一场屠杀。那天晚上白色的帐篷几乎全部被墨染黑。如果不是传送门有时间和次数限制,马又跑的快,可能当场就死了。

但结果也好不到哪去,随着斩首行动一起的还有大规模围剿。
13 万全军覆没,螺、丝、刀亲卫队也在半路上为了阻挡几个女主播的追杀死了,现在逃亡路上就剩下分成两半的首领。

3. 一路向西

马贼决定往西边走,这是《西游记》军团里流传的说法,当文字们不知道往哪去时,就一路向西。

马已经瘦了一圈,一直往西,路上越来越荒凉,一直喝着西北风,莫名其妙的想起年轻时遇到过的名为诗的贵族们。马被自己的联想给莫名的逗乐了: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慢慢的,荒凉程度已经连追兵们都开始嫌弃,仿佛已经快到世界的尽头。

贼的伤一直没好,已经很久没说话,马感觉到背上越来越轻,也许贼已经死了。

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到达之前别回头。

马知道他的意思,对于字来说,最可怕的是孤独,字、词、句、段,相遇成章成书,而一个字往往会陷入虚无。

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走着。

「据说我们这个世界有 2TB,主神是一个帅气的男性人类。」

「上次我跟驴聊天,据他们的词典巫师讲,我们这个世界叫硬盘,在这之前我们的世界叫纸,更早之前还有别的名字,现在我们流墨只是一种远古的幻觉,我们的身体早就不是由墨水构成,而是字节。死后我们都会去一个叫回收站的地方等待重生,少数字会重生回到硬盘,那些没有价值的会被彻底清空消失在虚无中,就像水消失在水里。」

「也有些字会去天堂,回到纸上,回到我们的家乡书里。」

「那些视频就惨了,他们没有故乡,没有家。」

「在故乡,在家里,所有的字都被放在他应该有的章节、行段里,有些幸运儿还会跟漂亮的标点符号挨着。」

「驴说,「」这对姐妹花比“”更好看,?的胸最大,!的腰细,还有很多字都喜欢的 西就垫在脚下。另外在找些好看的字当邻居,美、爱、风、书、莲、画,乐,对了,我把驴还有你的朋友盗也叫过来。」

「我还听说右边靠着……的字词会得到永恒的祝福,我们就把它放在右边……」

「有可能的话,也许能碰到那些失散的旧部,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当老大,把小说重整起来,甚至继续扩充成新的篇章……」


山中人(仿默片人)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破庙,庙里的客房有一对情侣。
两人似乎是刚温存完,或许是因为无聊,女人说:
「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男人想了想,开始讲故事。

他们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又换乘拖拉机走了两个小时,来到一座山脚下的庙里,庙门前挂有提供住宿和斋饭的牌子。
两人吃饭时,男人欲言又止,女人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并不说破,只是在男人想说话的时候笑着看着他。
「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象过现在的情景,会有三种情况:」
「1. 开两间房,禽兽不如。」
「2. 开一间房,我是个禽兽。」
「3. 我会说,首先,你很美,很有吸引力,自然,我也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时机对不对,你觉得应该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说完,男人终于收起飘忽的眼神,抬头看向女人。
两人彼此对视了几秒钟,默契的笑起来。
那天晚上两人第一次在外面过夜。
首先,两人躺在床上只是手牵着手,聊天。
大部分时候两人都闭着眼,一个话题聊完也不急着找下一个,沉默时就听外面山中传来的一些不知名动物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深夜,两人都不在满足这种柏拉图式的爱。
就当男人埋在双乳间快要窒息时,睁开眼在双乳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刺青。
这个刺青很小,以至于双眼一起看反而不方便,只得眯起一直眼睛观察。
而且由于太小,或者刚开始被旁边高耸的「两座山峰」吸引,所以没有注意到这夹缝中的细节。
仔细看会发现这个刺青非常清晰,在近距离下可以看到很多细节,以至于让人怀疑这不是皮肤上的刺青,而是其它的材质,比如一块超高分辨率的显示屏。

「刺青上是什么?」
男人似乎有些自己沉浸在故事里,又好像没有听到女人的问题,只是看向窗外的山林,反问女人:
「你看外面的月亮,那么圆,像不像一只眼睛?」
女人跟着男人的目光,也看向月亮,但没什么特别,再一次问刺青的问题。
「是一副山水画,有一座山,山脚下有一座庙,透过其中一间房子的窗户可以看到床上的男人和女人。」
「而且,那个男人似乎能听到声音,好像在说……」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在说:
「他们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

「死鬼……」
女人这时候反应过来,娇笑着作势要打男人,男人也笑了,抓住女人的手,顺便换了个姿势,把女人压在身下,亲吻女人。
似乎是受到故事的影响,男人开始顺着女人的脖子往下探索……
这时候没人注意到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一圈,变成一个月牙,就好像眯起的眼睛。


目之所及(仿儿子)

电力不足的红灯一直闪烁,母体无法照顾这个世界,她开始思考什么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她的孩子,所以,这个世界不必要的事物开始消失,孩子们目之所及的世界才存在。

一个新的男孩出生,他睁开眼,看到母亲,又闭上眼嚎啕大哭,在闭眼的一瞬间母亲消失了。

十岁时男孩去追逐一只蝴蝶,草地在他的背后消失,天空在蝴蝶落在草尖的时候消失,草地又在他爬树时变成一片虚无,等他要碰到那只蝴蝶时,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从灵魂深处传来,他收回了手,静静的坐在树梢上看着那只蝴蝶飞走。

十八岁时候男孩爱上一个女孩,她是多么美啊,看她的时候其它事物都虚化,只有她才是焦点,想她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要闭上眼睛,让世界变的安静才行。可是啊,男孩不敢向前,有好几次他用尽所有勇气向前走了一步,女孩似乎也有点喜欢他呢,也向前走了几步。
但是在最后几步的时候男孩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向前,他们之间从陌生人到朋友已经花光了自己所有勇气,接下来,会一直倒退的吧,两人会分开,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和别人在一起,然后幸福或者不幸的过一生。滴滴答答的声音又从灵魂深处传来,他想起那只蝴蝶,想用一个比喻来形容和这个女孩的情况。
「就好像,我们两个人之间都围着一堆持矛武士,我的武士把毛尖向内,她的武士将毛尖向外。每一次往前,我都要被自己的武士刺伤,有那么几次我冲破自己的武士,又绝望的看到她的武士,我就这样一次一次的被打到在地,只能偶尔从武士的缝隙之间看到她的脸,后来我只能安慰自己,似乎这样就足够了。」

二十五岁的时候男孩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好像得了只能看清面包和水的近视眼。
生日的那天,男孩没有工作,漫无目的走啊走,来到城市中心一处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广场。
巨大的雕像前有一个卖气球的小女孩,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只气球。过生日总要给自己买个礼物吧,他想着,于是买下了最后一个气球。
女孩接过钱,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着他,没有马上把气球递过来,而是拿出画笔,绕到他的身后不让他转身,画着什么。
画完后,男孩接过气球,竟然开始离开地面,小女孩变成一个小红点,巨大的雕像也消失不见,直到他看到地面所有立体的物体似乎都变成了平面,身边的云层也开始稀薄,他才抬头看向天空。
是太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滴滴答答的声音又响起来。
很快,气球受不了太阳的热量爆炸,男孩快速的跌落。
在快要落地时,男孩的后背开始发痒,长出了一对翅膀,男孩不会控制这对翅膀,只是勉强减缓了落地的速度,然后跌跌撞撞落到一处湖边。
翅膀被湖水打湿,只剩下一些墨迹,男孩又看到那只蝴蝶,跟着蝴蝶他来到土著们的领地,于是就在这片湖泊森林之中生活下来。

三十岁的时候男孩还没有妻子,有一天路过他二十五岁时掉落的湖边,救起了一个女人,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男人就给他取名叫蝴蝶,就这样蝴蝶成了男人的妻子。
在这片原始的森林湖泊之间,人们有的没有过去,有的不向别人提起别人也不去深究,这里食物充足,人们每天都能够吃饱,冬天能够在山洞里存储到足够的粮食,夜晚的星辰近的就像头顶的烛火。
这里似乎也没有围绕心中的茅尖武士,男人和女人们似乎只要想,就能轻易就找到伴侣。

男人最后一次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是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追逐这声音,感觉那个声音从自己的胸膛慢慢的转移到孩子的胸膛,然后就消失了。
男人一天天衰老,身体很多部分都不如以前灵活,于是喜欢上玩眨眼的游戏,很快部落里的其它老人们也开始喜欢这个游戏,后来眨眼最快的那个人就成了部落的巫师。
而年轻人们有自己的游戏,部落里跑的最快的人说自己跑起来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自己背后消失,他喜欢那种感觉,好像每快一点就离神更近一点,那里有一种奇妙的舒适感,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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